娘啊，那边好吗

蔡玉泉
 
在我的脑海里，
娘没有年轻过，
是因为我一生下来，
娘便是老嫲嫲了，
窝着绺子，一双小脚。
 
为什么咱家老是轧碾，
别人家怎不轧呢？
听到我的问话，
娘便沉默了。
别人家都睡了，
娘带着我，
那吱吱呀呀的碾声回荡在深夜的村庄。
是因为穷，
是因为孩子多，
是因为要多养几头猪供养这个家。
 
小五啊！
帮娘打一下槐花，
卖了好交上你的学费。
家中有一棵槐树，
每到槐花飘香的时节，
总能听到娘的这句话。
 
那个年代，
考个中专要比现在考个大学难得多。
终于考上了，
还得自费上，
六千元！
抵现在的六十万吧！
娘掂着小脚，
翻岭，
过河，
硬是一百元，
二百元的给我借齐了！
因为这六千元，
三年中专，
在班里我很少说话，
我孤僻的性格大概就是从那时养成的吧！
 
没日没夜的操劳，
四哥去世，
三哥摔残，
娘终于没能抗住这些灾难，
十五年的脑血栓一直伴她到去世。
 
晚年的娘神志不清，
眼也瞎了一只。
我始终牵挂着她，
梦到娘走了，
是经常的事。
 
娘虽痴呆，
却清楚记得我上次回家的时间。
一次回家看娘，
娘又走失了！
在我等待的时候，
看到门前有一凹陷，
忙用铁锹垫平，
不料娘回来时，
一脚踩在松软处，
娘倒下了！
当我把她抱起的时候，
我发现娘是那么轻，
轻得像一片树叶……
 
娘不能送我到门外了，
她呆呆坐在屋檐下，
什么也不说。
当我回头看娘的时候，
娘像一尊雕像，
夕阳下，
秋风正吹散着她的白发。
 
娘最后一个月，
是在我的书画院度过的。
我明白她的心思，
是因为我最小，
是因为她最疼我。
冬日，
天上时常飘着雪花，
那痛彻心扉的一个月，
我给娘打针，
我给娘喂食，
我给娘翻身，
我给娘把尿，
我给娘磕头！……
 
我把瓜子嚼成糊喂到娘嘴里，
我把汤水喂到娘嘴里。
娘又死过去了，
我床前给娘磕三个响头，
让娘醒过来。
我不想让娘死在平邑，
回家，
才是她的愿望……
 
娘一一一那边，好吗？





 
蔡玉泉   羲之书画院院长、书画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