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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明亮的眼睛看世界……

2019-11-21 来源:山东速报网 阅读:

用明亮的眼睛看世界,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有阴天……

 
 
明亮少年

高凯明
 
 
 
        人老了,大脑储存的美好像是只有过去的,闪光的童年,明亮的少年。尤其老家门口的那条小河,因为有了蓝天白云的影子,显得是那么那么的清纯明亮。
        那一天,母亲拉着我的小手在河边行走时,我看到了一个明亮的身影,他是个军人,其绿军装像河岸的翠柳,红领章像草丛的花朵。他的眼睛又大又圆,看上去英气逼人。就听母亲说,这不是他开亮哥吗,回来探家了。开亮哥笑了,脸上留下两个深深的酒窝。说,是我呀,二婶子,我回来了。高开亮是我的堂哥,年龄不大就出去当兵了,当时他虽穿着军装,但看上去依然是个美少年。开亮哥离开河边后,我大声说,他叫高开亮,我就叫高开明。

用明亮的眼睛看世界……(图1)

        也许是因为“明”和“亮”常放在一起使用的缘故吧,我刚学会说话便顺口给自己起了个使用了一辈子的名字。
        我大哥开德,因自幼拜了个马姓干爹,故乳名“马岱”,二哥开迎顺着大哥叫“二马”,我顺着二哥叫“三驹”。四弟小平没再顺我起名。兄弟们的乳名都是父母起的,我自己给自己起的“开明”应该是我的字。后来,国恩寺方丈如禅送我“云灯”之号,云灯,云中之灯,高处之明也
        有关自己给自己取名字的事我已在其它文章里提及过,他是童年留给我的最早的也是最明亮的记忆。用明亮的眼睛看世界,这个世界永远都不会有阴天。于平静之处写尽繁华是我撰文的表现手法,“明亮”才是我在作品中一直都坚守的色调。为简方明,我曾为自己写过一幅对子:“撰文写字,并无更多闲情雅致;工作学习,唯有一腔家国情怀”本人的人生亦简单明了。
        绕了个大圈子,再回到当初的明亮之处。有一天,我也像开亮哥当年一样,从部队回乡探亲了,就在当年自己给自己起名字的地方,我遇到了开亮哥。当时我站在河对岸正考虑如何过河。因为河上没有桥,水中仅有几块供人踩跳过河的大石头。这时候开亮哥来到我的身边。他说开明呀,回来了。我说是,开亮哥。开亮哥说,你所在的部队不是步兵吧?我说是高炮部队。开亮哥笑了,说,从你犹豫的眼神里就可以断定你的跨越障碍功夫一般。

用明亮的眼睛看世界……(图2)

        过了河我告诉开亮哥,高炮部队也有很多步兵训练科目,只是我一当兵就进了机关电影队,故有些训练是缺课的。开亮哥认真听着我的讲话,像是在重温自己过去的当兵岁月。我发现开亮哥老了,当年的英气可以说荡然无存。一张发黄的脸上,只有那对大眼睛还是明亮的。这是艰苦生活留给他的印记。开亮哥转业回乡后一直任乡长。因为人正直,加上儿女较多,日子过得少有光彩。开亮哥已于20年前去逝,我在这里只所以又提起他,一是因为他是过去美好的重要部分,二是借此梳理一下自己名与号的来历。
 


风无边沿  月无际涯
 
         风自山里香,月是房前明。毫不夸张地说,过去的孩子大都眼明耳聪。记得我有两部古典小说是在月光下读完的,因为当时的油灯只能用来完成作业。小时候我就爱写诗,而写给月光的诗最多,写给月光的诗都是在月光下写成的,这是儿时的诗总有股暖洋洋的味道的原因。儿时的许多现象放在眼下是无法解释清楚的。那时候,饱含暖意的可不止是月光下的诗,还有月光下的风。儿时我们都有一个爱听风的习惯,静静地坐在自己家门口的石台上,任凭风儿轻轻吹过。风是从南面的南山里刮过来的,我们都叫它南风,《诗经》中叫它凯风。南风不光有母亲般的温暖,还有花香。南山里峪是远近闻名的百花谷,从那里吹出的风自然不一般。然而,当时这股带有野花儿香的风,常常被我们的充满火药味的风驱散,吹走。

用明亮的眼睛看世界……(图3)
          儿时的想象力也是无边无际的。我曾制造过一把土手枪,因为《铁道游击队》中的刘洪和王强腰间都别有一把20响的驳壳枪,他俩是伙伴们的偶像。
          那是一把同驳壳枪一模一样的土手枪,名“三响”。它是我在看完一本《枪械的构造》后突发奇想的产物。
        用一块厚木板雕成一把驳壳枪的模型;用一截硬铁丝弯成一个反写的“之”字型枪栓,再用一截粗铁丝做成一个龙头型撞针。之后将枪栓、撞针放进手枪柄上面刻好的沟槽里,最后用一根较粗的橡皮筋将三者连为一体,这是枪身的制作。接下来,找一个步枪弹壳(机关枪的更好),把后面的圆底抠下来,里面装上火柴头上的药,当时叫它黄药。然后将子弹壳里装上半筒黑火药。之后用  木筷将黑火药捣紧了,锤实了。最后,在弹壳剩下的空间倒放一支爆竹,至此枪身枪膛和弹药已全部制造和配备完毕。
        “三响”的构造原理是,只要扣动扳机,撞针会撞响黄药,这是第一响,黄药引爆弹壳里压缩的黑火药,这是第二响,爆炸的黑火药会将爆竹的火捻点着,同时将其推向远处或天空爆炸,这是第三响。
        造枪的过程有些啰嗦,这也是担心会有人说我造枪是在吹牛,不得已而为之。话说回来,“三响”能否打响,还要等到试射之后方见分晓。由谁来打响第一枪呢?我与缰绳、换新等核心成员商量一番,最后决定让不怕死的骡栓来完成。骡栓的确是一个不要命的角色。我曾亲自目睹过他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姑奶奶用扫把打他,一连在他头上抽打数十下,他硬是眼皮不眨一下,其实姑奶奶也心疼,想着儿子能躲闪一下,也好给她个下台阶的机会。可骡栓宁死不屈。打响第一枪,非此人莫属。
        这天晚上,月特别明,风格外香。我把“三响”交到骡栓手里后赶紧躲在了一边。试枪是有危险的,能不能打响会不会炸膛,有没有枪毁人亡的事发生,只有天知道。
       “叭-哐-咚-”骡栓不负众望,沉稳果敢地打响了第一枪。
        “三响”试射之事早已远去,然而最后的那一响,却久久地回荡在我的耳旁,已经被黑火药点燃的爆竹射出枪膛之后,借着从南山吹来的风,被推得很远很远,它就像一颗闪亮的流星,放着绚烂的焰火,越过门前的树林,跨过林边的小河,最后在浩瀚的星空炸成一朵莲花。
        “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便是草头王”,我们唱着革命板戏,用“三响”攻坚克难,斩关夺隘,打赢了好几场硬仗(孩子打群架)。“三响三响,吓倒刘洪,气翻王强”,这是当时的进行曲。

 
藏在南瓜里的漂流瓶
 
         有这么一天,我在河边的流水旁发现了一个火红火红的大南瓜,南瓜的一半藏在岸上的草丛里,另一半露在河水里晃悠着。在流水的冲刷下,南瓜就这么不停地,不变节奏地晃悠着,晃悠着,简直把我的头都晃晕了。
用明亮的眼睛看世界……(图4)
        我正为南瓜担忧。担心瓜秧会被水晃悠断,瓜儿会被冲走。我正望着南瓜出神,就在这个时候,有个比我还小的楞头小子走过来,不由分说,照着瓜蒂一脚下去,便把瓜踢落了,之后,他跳进河里抱起落水之瓜,趔趔趄趄地往回走,边走边说,瓜是从他们菜地里爬过来的。我的天,这附近哪有什么菜地呀,还有没有王法。
        南瓜明明是我先发现的嘛,我不甘心,跟着楞头小子来到他们家,但见他把南瓜放在桌子上,拿过一把菜刀,手起刀落,南瓜便被切成了两瓣,金色的瓜瓤倾刻散发出一阵扑鼻的芳香。接下  来的一幕让我们傻眼了,南瓜里竟然藏着一个小玻璃瓶,把瓶盖打开,又发现瓶子里装有一个小纸条,纸条上歪歪斜斜地写着4个字,“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谁等我回来?我要到哪儿去?我又是谁?为什么要把字条放进小瓶里?又为什么把小瓶塞进南瓜里?我脑子里的问号足有一箩筐。
       难道是想把小瓶放进河里让流水冲走,河的下游有人在等着它?这不是童话中的那个漂流瓶吗?为什么又把漂流瓶藏进南瓜里呢?可能是主人把小瓶放进水里的那一刻,发现有人来了,他担心小瓶会被人发现,因为当时河水太清了,水下就是有根头发丝也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无奈之际,他猛然发现草丛中的这个净嫩的小南瓜,便不由分说的在上面戳了个洞,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小瓶塞了进去。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南瓜边长边随着瓜秧来到了小河边……这都是在推理设想。儿时的我们并没有想到,这其中可能会有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正在发生。南瓜里为什么会有个装着字条的玻璃瓶最终成了无头案。
 
用明亮的眼睛看世界……(图5)

        又过了许多年,早已在南方成家立业的我又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乡。当年离家时,还曾想着有一天会有一个高歌大风,衣锦还乡的动人场面出现。谁知人老了才明白“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真正含义。
        悄悄回乡的第二天,小时候的伙伴换玉邀请我出去逛逛。换玉同我一样当过兵,他在部队时还曾被评为全军优秀教导员。他现在是某市副市长。坐上他的车,我还以为他会带我去什么新发现的风景区转转呢,没曾想他直接把我带到了一个菜市场。换玉在部队曾干过司务长,对农贸市场有着特殊的感情,对蔬菜的行情更是了如指掌。他指着地上的一大堆白萝卜说,这种萝卜原产于你们南方,在我们这里种植后,个头就变小了。什么你们南方,在故乡人眼里,我这个生于故乡的游子已经成了外乡人了,真是时异事殊呀。
        换玉又指着一筐空心菜说,这也是南方菜种,不过种到我们这里,菜的味道反而变得更加浓纯了。最后,他指着一个火红的大南瓜说,这是我们本地南瓜,就是小时候在河边长大的那种……
耳听着换玉的介绍,我眼前又出现了那个被河水冲得晃晃悠悠的,里面藏了个漂流瓶的,有着火一般颜色的大南瓜。我在想,也许那个把漂流瓶藏在南瓜中的小伙伴,有一天又突然想起了那件事,于是急忙前去河边寻找,却发现南瓜不在原地了。等他最后顺着瓜秧在河水中找到这个已经长大的南瓜时,才发现当时被他戳的那个塞进小瓶的洞口已经完全愈合了,漂流瓶再也取不出来了。
 
用明亮的眼睛看世界……(图6)
 
        【作者简介】高凯明,又名高开明,号云灯、小北门老三,斋号“蒙雁居”“沂湘庐”。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国风书画研究院院长、中国国风书画研究院副院长,中国作家书画院副秘书长,广东省直书法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散文学会副秘书长,广东省散文创作委员会副主任等。书法作品曾多次在全国及港澳台书展中展出并获奖,多次进行个人书展。文学作品曾获首届中国冰心散文奖、首届中国西北坡散文奖、“漂母杯”及“丹霞杯”全球华文散文奖、广东省秦牧散文奖、广东省新人新作奖、广州军区文学创作奖、《人民日报》散文征文一等奖等奖项。作品被各种选本选入,有作品被收入中学教科书。

      (编辑 霄飞)